磁山与裴李岗问题争论的终结——太行山东麓史前文化格局的重新估计
原创
段宏振
中国文物报
近两年来，太行山东麓地区新石器时代考古屡有新的发现，其中距今8000—7000年的遗存尤为引人瞩目。这些发现不仅为探索这一地域史前文化的格局提供了新的依据，而且有助于解决磁山与裴李岗两支文化之间相关问题的长期争论。
磁山与裴李岗问题的争论
1976—1977年，磁山、裴李岗两个著名的遗址相继首次发掘，测年数据距今8000—7000年，长期以来追寻的前仰韶文化遗存终于被正式发现。尽管此前华县老官台等遗址已发现一些苗头，但经正式发掘且有明确测年数据的前仰韶遗存则始于这两个遗址。由此开始了全面探寻和讨论前仰韶文化的考古学研究，一时成为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国考古学界的一件盛事。
然而，在讨论磁山与裴李岗两处遗址的文化内涵与命名时，产生了较大的分歧和激烈争论。主要有两种论点：其一，两者属于同一种文化系统，名之为磁山文化，或裴李岗文化；其二，两者分属两支文化，分别命名为磁山文化、裴李岗文化。值得注意的是，夏鼐先生也参与了这一讨论，支持两者为一统之说，并命名之为“磁山·裴李岗文化”。此后直到进入21世纪，与裴李岗遗址相似的文化遗存大批发现，其与磁山遗址的差异似乎愈加凸显，两者之间的争论好像已经平息，但事实上正酝酿着一波新的争议。
磁山文化北界的疑问
21世纪以来，磁山、裴李岗两处遗址分别代表两支文化的观点，逐渐成为学界的主流看法。然而，这一论点面临着一个突出的悬疑问题，磁山文化的北界究竟延伸到哪里？位于漳河流域的磁山遗址，南邻裴李岗文化，但其向北分布的范围一直未能得到可靠的确证。1980年代，白洋淀流域的上坡、北福地、梁庄等遗址，发现了与磁山遗址典型陶器盂有些相似的陶器，但其他文化元素与磁山遗址差别明显，将此类遗存归入磁山文化明显有些牵强，因此磁山文化的北界是否已抵达白洋淀流域存在着较大的争议。直到2003年易县北福地遗址的正式发掘，终于澄清了磁山文化的北界问题。
北福地一期文化南界的确认
北福地一期文化的主要内涵是：陶直腹盆、支脚、刻陶面具与平底石磨盘等，测年数据与磁山遗址相当。磁山遗址的主要内涵是：长方形深窖穴、陶盂（部分近似直腹盆）、支脚、三足钵、双耳壶、带足石磨盘等。两者之间除了陶盂（直腹盆）有些近似之外，其余的主体文化内涵差异显著，其本质区别是：北福地一期与燕山地带的文化较为接近，而磁山遗址与裴李岗文化更为相似。尽管还存在一些异议，但学界逐渐趋向于一种共识，即：北福地一期与磁山遗址分属于两支不同的文化体系。
近几年来，行唐故郡、临城南盘石等遗址，发现了典型的北福地一期文化遗存。由此可知，北福地一期文化的南界已至滏阳河流域，向南已可远眺漳河流域的磁山遗址。在此情况下，不仅磁山遗址的文化性质需要重新定位，太行山东麓地区史前文化格局亦需重新估计。
裴李岗与北福地的南北二系格局
北福地、磁山与裴李岗三者统一比较，磁山与裴李岗近似基本属于一系，而与北福地之间差异较大。磁山与裴李岗具有一组特征鲜明的共同内涵：三足钵、双耳壶、篦纹或绳纹罐、带足石磨盘等。而所有这些文化元素，不见于北福地一期文化。另值得注意的是，磁山与漳河以南的安阳八里庄、淇县花窝等遗址，文化特征上更为接近，漳河、卫河流域的文化遗存似乎共性更强一些，它们以磁山遗址为核心，构成一个特定小区域的综合体。如此，磁山遗址的文化性质及属性，及其与北福地、裴李岗之间的复杂关系等，均需要一个重新的讨论和认识。
北福地一期文化，主要分布于滏阳河以北的太行山东麓地区，与燕山地带的同期文化关系密切，基本属于北方文化系统。裴李岗文化，主要分布于嵩山周边的中原腹地，属于中原文化体系。漳河、卫河流域的磁山遗存，虽然具有一些独特的内涵，如：长方形深窖穴、部分近似于北福地一期的陶盂等，但其文化主体与裴李岗基本一致，因此属于裴李岗文化范畴。磁山遗址是裴李岗文化向北拓展，与南下的北福地一期文化碰撞之后的特殊遗存。如此，距今8000—7000年太行山东麓史前文化的格局即为南北二系：南系裴李岗文化，北系北福地一期文化。磁山遗址是南北两种文化接触的一个关键节点，其中的相关细节还有待于继续深入地探索。
至此，磁山与裴李岗之间的争论似可暂时终结，重新定位的裴李岗文化包含磁山遗存。如果不嫌冗赘，亦可如夏鼐先生那样称之为磁山·裴李岗文化。夏先生当年的论点似乎具有超远的前瞻性，然而这并非是一种简单的循环之说，而是数十年来史前考古学丰富积累的结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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